那是一尊金漆观音像,金色的莲花上,宝瓶观音慈眉善目,似有怜悯地看着她。
晏雉握了握拳头,垂下眼。
云母见状,有些惊异。这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娘子,却难得沉得住气,即便娘子这会儿依旧诵经,仿佛没能听见她说话一般,却仍旧安静地站在原地,至多不过是抬头看了看观音像。
没人知道其实晏雉的内心有多恐惧。
兄长成亲的第二年,她因为顽皮闯了祸,阿爹听从了沈氏和管姨娘的意思,送她去了乡下的庄园里。
她在那里无人问津般地过了三年,直到兄长考取功名,她才被执拗地接回晏府。而那时候,她的教养已经因为得不到妥善的照顾和养育,不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了。
回晏府后的日子,恍若炼狱。
沈氏的跋扈,和管姨娘名为好意,实则却渐渐显露出来的无情,折磨得她痛苦不堪。她那时候不懂事,只以为求了阿爹求了阿娘,一切都能过去。若不是兄长们凑巧回府,她只怕已经跪死在堂屋内。
子不能言母过。
晏雉曾经有无数次机会问阿娘,为什么不帮帮她。
也曾经抓着已经年迈的乳娘的手,哭着问是不是阿娘不喜欢她。
可谁都没有说,即便是阿娘身边的那些女婢丫鬟,也一个个讳莫如深。
只有乳娘浑浊的眼中滚下热泪,颤巍巍地摸着她的脸,低声说:"娘子这是不愿争,也争不过。"
争?
争什么,争阿爹?
后来,迫于无奈,晏雉嫁了熊戊,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姬妾,她也想不明白,既然阿娘从未对阿爹生出过情爱,又何来的争。
直到重生……
直到那日在寺中,阿娘说的那句话:"沈家这门亲事,是管姨娘和阿郎提议的,即便你们私下替大郎觉得委屈,也万不该在小娘子面前学舌!"
是了,直到这一日,晏雉才恍然明白,乳娘说的"不愿争"和"争不过"指的是什么——管姨娘自大娘过世后,掌家多年,府中上上下下无不是她的人,阿娘作为续弦,即便顶着主母的名号,也争不来这主母的实权,佛本讲无欲无求,阿娘故此便也歇了心思,只安守一隅,不问庶务。
可想明白了又能如何。
晏雉抬首,望着观音像。
菩萨,如若这重生一回,不过是为了因果轮回,百事天注定,那又何必让她再经历这一次。
"四娘。"
诵经的声音渐停,晏雉回头,看着熊氏:"阿娘……"
熊氏弯了弯唇角,笑:"你这孩子,怎么来这了?"
晏雉走过去,拉着熊氏的袖子不放手:"阿娘,你帮帮大哥好不好?"
熊氏微怔。晏雉赶忙提起一边的裙子,露出一小截还包扎着的小腿肚,委屈道:"那人不好……她吓唬我……她还发脾气!"
云母看着她的小腿,目光微闪,低声问道:"小娘子这是伤着了?"
"嗯!"没等熊氏问话,晏雉猛地扑进熊氏怀里,急急道,"我跟着哥哥们去樊楼,那人……那人脾气不好,吓坏我了,茶碗砸在地上,割到腿,好疼!"
熊氏不语,只伸手摸了摸晏雉的腿肚子。佛香沁入鼻尖,晏雉窝在她的怀里,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:"阿娘,你帮帮大哥……那人不好,真的不好……"
晏雉越哭越难受,像是要把从前所说过的那些折磨那些委屈全部哭诉出来。可她只是哭,眼泪簌簌的掉,熊氏只当她跟大郎兄妹情深,又因为受伤的事觉得难过,这才哭得停不下来。
这时,玉髓走了进来。
"娘子,"她小心翼翼道,"管姨娘过来了。"
晏雉闻言,忙擦了擦眼泪,听话地让云母抱到了幔帐后面。熊氏则端坐在佛龛前,等着管姨娘进屋。
管姨娘神情温婉,身后跟着两个丫鬟,缓步走了进来。
屋内的云母和玉髓,都乖巧地退了下去。管姨娘看了眼熊氏,扭头也吩咐两个丫鬟离开。
茶也不必上了,管姨娘开门见山,温声道: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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