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位灾劫低垂眉眼,俯下头颅。
“殿下……”
几人喉咙沙哑,酝酿长久,终是沉默。
没有人给出答案,这便是答案。
李白鲸笑了笑,“诸位,本殿能与中州打到现在,全靠你们……你们,没有心啊。”
看似褒赞,实则一语双关。
琉璃盏内牺身的鬼修,哪里还有什么“心”?
一缕命魂留在盏内,便悍不畏死,与三圣山以伤换伤,以命换命,他们唯一怕的,就是琉璃盏没了。
这些无心之辈,与圣山剑修不一样的。
成也鬼修,败也鬼修。
若有朝一日,甘露倒下,这些鬼修……反来噬主,琉璃山无需再打,便自行瓦解。
“殿下是觉得,东境已经败了?”
雪灾声音沙哑,率先开口。
甲子城之战,先生三具法身加持,又是夜行突袭,此乃气运之战,东境倾力而出,结果被打得崩溃瓦解……这一战,实实在在,伤到了元气。
“东境……早就败了。”
李白鲸笑着伸出两根手指,轻轻捻了捻:“以一境之地,如何去与全天下为敌?但东境败了,不意味着,我就败了。”
“我还是有机会的……”
“我……还是有机会的。”
话音缥缈的重复了两遍。
他抬起头,望着琉璃山穹顶流淌如华彩的霞光,呢喃自语,道:“你说得没有错……有时候,要将棋局看得更大一些……”
四位灾劫,神情震撼。
他们在琉璃山看到了这辈子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。
大殿千层白纱飞拂。
露出一片极其狭窄,逼仄的阴翳。
那人早就站在了这里,不知站了多久,从李白鲸凝视棋局的那一刻,他就站在阴翳黑暗之中……而直到走出的那一刻,才被四位灾劫现。
殿柱垂落倾洒的一片影子,将他遮掩。
他柔声细语,道:“二殿下,你和甘露,的确是不一样的人。”
“是么……”
“你我先前只是泛泛见过几面,所以你并不懂我。”
李白鲸洒脱笑了笑,道:“我那位兄长太厉害,本以为胜局已定,没想到烈潮之后,我直接被拔了棋筋。这场博弈,斗至如今,已经太累了。”
“我可以死,但不能输……甘露替我背负了那么多,这场博弈,就算是为他,也要赢下来。”
“这一次,换我为他承担代价好了。”
黑暗中的那人长叹一声,感慨道:“被甘露拒绝后,没有想到,能收服殿下您……有些话,必须要再说一遍,加入我们,可就无法再坐上光明皇帝的宝座了。或许你会被唾弃一万年。”
“前提是大隋天下,还能存在一万年。”李白鲸面无表情,淡淡道:“不要再废话了,甘露回来,你就死定了。”
那人笑了笑,从黑暗中走出,一只手掌,。
“恭喜你,二殿下。”
“你做了明智的选择……因为黑暗之中,同样有一座冠冕为你而留。”
四位灾劫,神情猛变。
整座琉璃山大殿,轰隆一声,似乎坍塌一般,陷入长夜之中——
……
……
长夜之中没有火光。
永堕黑暗,眼中不可再见光明。
崩塌的金壁,璀璨的棋局,在漆潮的冲刷之下变得愈古老,李白鲸缓缓回身,他缓步而行,肩头掠过的白纱,瞬间变为黑纱。
那道黑影与他并肩而行。
四位灾劫,被黑暗吞没,化为了与当初小雷音寺火灾一般的存在。
那人笑着伸出一只手,点向大殿尽头,“看吧。棋局变大了。”
二殿下站在自己雕刻的十九道棋盘之前。
他的瞳孔,化为了纯粹的漆黑之色。
那面棋盘,在眼中不断扩张,无数的信息,话语,声音,如涟漪般在脑海内波散,与棋盘一同扩大的,还有自己的神海。
这是一种无比玄妙的感觉。
他好像看到了世间万物。
在黑暗中,得到了“永生”。
“我们有千万双眼,注视着这片人间。”那人的声音很温柔,有着令人神魂安眠的效力,“这是神灵无偿的馈赠,是世间最大的宝藏。殿下,所有的牺牲,都在为最大的那盘棋布局,恭喜您……今日入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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