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闪过了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红莲的泪眼,姥姥的微笑,朱叔叔的喝斥,大黄的沉默……
一幅幅面容都从脑海一闪而逝。
……
暮春三月,江南草长。杂花生树,群莺乱飞。为什么身在乡关,却有如此深沉的乡愁?是谁的歌声,在叹息流浪的魂灵?
为什么耳畔似乎响起万千人的呐喊?
为什么星空低矮,似乎在俯身召唤?
……
这,难道就是濒临死亡的感觉?
……
不,我绝不可以倒下!
……
一股温暖的、爆炸性的力量从血液、皮肤、肌肉、脂肪、内脏出发,从每个神经轴突出发,从每个细胞出发,从燃烧着的蛋白质出发,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,将挤压过来的数千斤力道顶了回去,然后汇成一道洪流,涌向满江红的右臂。
仿佛一个个隐居乡野的百战老卒,或残臂断腿,或眇目失聪,在河山破碎之际沉默地提起锈迹斑斑的武器,顶着花白的头发相互搀扶着,蹒跚奔赴那烽火狼烟之处。
……
这暖流,分明就是那个夏夜在虎渡河畔进入自己体内的光点!
浩瀚有若星河的光点,最终进入自己体内只有极少极少的一部分。那是一个个残缺的魂灵,那是一个个血脉相连的亲人,目光中充满敬仰、忠诚、热爱、希望……
这一瞬,他泪如雨下!
……
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
在暖流的支撑之下,清流开始组织反击。
破碎的缝补,断裂的续好。一缕缕微细的清凉气流从肌肉骨骼深处从脏器深处迸发出来,而在胸腔位置,却仿佛一朵巨大的云团炸开……
……
他仿佛又成了那个坐在江堤上的孤独少年,面对滚滚大河悠悠长空,寂寥而忧伤,却突然间感应到了天地之力,生出了万丈豪情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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